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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3年。
顾春玲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,被棒子砸在头上的疼痛似乎还留在身上,冷汗霎时间布满了她全身。
“春玲,你就安心的去吧。我们两个可是最好的朋友,你一定会理解我的!只要你死了,我就能成为首长女儿,就能继续和家诚在一起!我和家诚哥的孩子才能顺利出生!”
顾春玲还沉浸在重生的喜悦里,就被一棒子砸在了脖颈上。
于小芳她也在!
赵春玲这才回过神来,上天对她不薄,竟让她重生在了于小芳乱棒打死她的这天!
眼见又一棍子落下来,赵春玲立刻转身接住棒子,一脚踹在了于小芳的小腿上。
前世,于小芳骗赵春玲来她家里,说她怕药苦,叫赵春玲帮她试药,结果赵春玲被骗,喝下一副让人浑身无力的药水。
四肢乏力时,更是被于小芳乱棒打死,大卸八块,死无全尸!
赵春玲死后,看着于小芳偷拿着能证明她身份的军功章,顶替她首长女儿的身份,更是和她的未婚夫结婚生子!
如今,重活一世,就算豁出命去,她也要于小芳付出代价!
赵春玲使出全身的力气,把棒子抢了过来,打在于小芳的身上,于小芳当场疼昏过去,赵春玲也再也站不稳,迷迷糊糊的闭上眼。
再次睁眼,赵春玲是被林家诚的叫喊声喊醒的。
“小芳!我给你买了安胎药,你快来喝!”林家诚拎着几兜子药,小跑过来,赵春玲一时有些心酸。
于小芳怀孕了,林家诚过来给她送安胎药。
听着墙外林家诚激动的声音,赵春玲嘴角划过一抹苦笑。
上一世她发烧七天,林家诚都没舍得花钱给她买副退烧药,现在却为于小芳买了这么多安胎药。
眼见林家诚就要推开门,赵春玲把棒子藏在柜子下边,自己趴在地上,重新闭上了眼。
“家诚!在这呢!小芳和春玲都在这呢!”邻居家王大牛连忙喊出声,瞧见浑身是血的赵春玲更是被吓的一哆嗦。
几声脆响临近,赵春玲这才睁开眼,她先是看见了林家诚手里的药包,随后才慢慢看清了男人的脸。
那个满头大汗的男人,那个眼中满是焦急担忧的男人。
正是赵春玲的未婚夫。
只是,林家诚只随意的瞥了她一眼,就一把抱起于小芳,紧张的看她有没有受伤,见到她身上没有血,人也只是昏了去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“咳咳。”
“家诚,春玲这身上血淋淋的,要不你赶紧抱她去医院,她是你未婚妻,可别出了什么事,你把小芳交给我就行。”王大牛刻意强调了未婚妻三个字。
林家诚却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赵春玲,冷笑着说,“小芳到现在还没清醒,她却还能睁开眼,她能有什么问题?”
赵春玲抬头看了眼于小芳稍微凌乱的衣服,再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上渗出的血印,心中更加酸楚。
王大牛瞧着林家诚的背影,又看向赵春玲,拍了拍大腿,叹息道,“春玲妹子,来,大牛哥背你,上来!”
赵春玲点点头:“麻烦你了,大牛哥。”
趴在王大牛身上时,赵春玲胳膊疼的厉害,看见林家诚抱着于小芳的背影,赵春玲咬着唇,默默转过头。
她还记得,林家诚第一次对她动心的时候,是他刚考上大学那会。
当时林家诚穷,大学通知书被人冒名顶替了。
是她仗义,不怕得罪人的往上报,就为了给林家诚讨个公道。
后来,她被那家人泼泔水,扔臭鸡蛋,历经千辛万苦,这才让林家诚的录取通知书重新回来。
那时候明月高悬,少年也还青涩,红着眼睛,心疼的对她说。
“春玲,等我以后有钱了,我一定会来娶你!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献给你!我还要帮你找亲生父母,这一辈子都要对你好!”
那声音摄人心魂。
可如今,他进了军工所,心却早已变了,所有的重心都慢慢落焦在她的好闺蜜,于小芳身上。
出了于小芳家的大门,顾春玲看见了停在门口的车,她有些意外,没想到林家诚会特意等她。
怔愣中,身后刮来一阵风,是林家诚拿着毛毯急匆匆的从她身旁路过。
然后,赵春玲就看见男人一脚踏进车门,重重的关上了车,转瞬就消失不散。
王大牛嘴巴张了合,合了张,好半天才笑着解释。
“小芳可能是内伤严重,家诚肯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,担心你好朋友,这才着急走了,没事春玲妹子,大牛哥送你去医院,我有牛车,一样的。”
赵春玲鼻尖一酸,道了谢就不再出声。
看着远去的汽车,赵春玲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,她还记得村里广播说过,赵首长,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下周会来云市访查。
她当即决定下周就去云市认亲,从此和林家诚山高水远,再也不见。
到了卫生所,接诊赵春玲的护士瞧见她浑身是血,吓的连忙给她就诊。
不过赵春玲身上的血看着吓人,但其实只有胳膊骨裂了,别的地方都是皮外伤,养一养就能养好了。
一切弄好之后,已经是一个小时了。
林家诚过来看望她,看见赵春玲胳膊上的石膏,眉头轻轻一皱。
“你今天找小芳做什么?”
赵春玲指尖一颤,不可思议的看向林家诚。
他是觉得,是她打算谋害于小芳吗!
“小芳肩膀上有一道青紫的痕迹,你没来她家之前,她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。”
赵春玲拳头一紧,震惊道,“林家诚,是于小芳喊我去她家的!”
“那怎么你一去,她就受伤?”
林家诚看着赵春玲发红的眼眶,无奈的摇摇头。
“这样,你把找你父母用的军功章送给小芳,让她代替你认亲,也算是你为这件事赎罪,你放心,我会劝小芳不和你计较,这事就这么过去算了。”
赵春玲睫毛一颤。
她的亲生父母是林家诚帮忙找到的,整整三年,期间她自己也想过放弃,但林家诚从来没有过。
他还说,“你父母如果知道你还活着,一定会很高兴,春玲,我一定会让你们一家团圆的!”
林家诚坐在了床边,端起一杯水递到赵春玲嘴边,声音温柔。
“春玲,小芳父母过世的早,她从没体会过家的感觉,如果连你都不帮她,她这辈子都会有遗憾。”
“林家诚!那我呢!难道我不想阖家团圆吗!难道失去父母,我就不遗憾吗!”
赵春玲红着眼睛,大声反问。
“不一样,春玲,你还有我啊,我是你的未婚夫,我会照顾你一辈子,以后你还会有孩子,这样的一生,你怎么可能会有遗憾?”
林家诚举起三根手指,在赵春玲面前发誓,“我下周就和春玲订亲,保证结婚后会对春玲好一辈子!否则我林家诚天打五雷轰!”
发完誓,他还想和赵春玲继续许诺,却被护士喊走。
“隔壁房的姑娘被疼哭了,非要你去给她吹吹才行!”
林家诚疼惜的抱住赵春玲,“只要你把军功章交给我,我下周就把彩礼送给你,我们马上就结婚。”
话落,林家诚就快步离开病房。
胳膊还有刺痛感,赵春玲额头布满冷汗,想起前世自己被于小芳炖在锅里的情形,她咬紧了牙。
就算是死,她也不会让于小芳再一次过上属于她的人生!
赵春玲连忙穿上鞋跑回家,从土堆里挖出了自己的军功章。
看着那耀眼的军功章,她抹了把眼泪,重新找了块偏僻的土包坟地,把军功章埋在了地里。
赵春玲没有信得过的人,不敢贸然把军功章交给别人,更不敢把军功章戴在自己身上,她怕被于小芳从身上抢下,于小芳有林家诚撑腰,她根本护不住军功章。
把军功章放在土里是她最保险的办法了。
回去家的路上,赵春玲看见了李来娣。
李来娣和她一样,都是从城里走失的孩子,后来被村里怀孕困难的人家收留,留在人家屋子里招弟弟,等到了结婚的年龄,她又着急的被嫁出去换彩礼。
此刻她左右两边正各牵着一个孩子,身后还背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,正忙的晕头转向,匆匆走过她身边。
赵春玲抿着唇,如果当年不是林家诚的妈妈好心收留她,给她一间屋子住,林家诚又四处为她寻找亲生父母,恐怕她也要过上这样的人生,从此彻彻底底的成为这村里的人,再无机会去见父母。
这件事,她赵春玲记一辈子,一辈子都感激他们林家人!
可这并不代表她会放弃自己原本的人生,将自己的父母拱手让给于小芳。
赵春玲回了家,一进门就看见了于小芳和林家诚在她家里,桌子上还冒着腾腾热气。
自从赵春玲能自己买粮食换钱后,赵春玲就搬出林家,自己出来住。
而林家诚近两年又很少来她家歇脚,更别说于小芳了,她一向嫌弃赵春玲家简陋,从不愿意来,可如今两人都齐齐坐在凳子上,实在是怪事。
赵春玲怀疑他们是来找军功章的,也没多问,习惯性的从门边捡起草去羊圈喂食。
她有两只羊,都是等她以后认亲,去换钱买票用的。
想到车票,赵春玲开心的多拿了两把草。
羊圈离她也不远,就在边上,是一个小木屋。
赵春玲院子小,圈不开羊,索性就把羊直接放在屋子里养,平时都是开着窗户喂食。
不过今天倒是奇怪了。
平常她刚递上草就被羊吃咬在嘴里,可今天递了半天也没有羊来吃。
赵春玲奇怪的要开羊圈门去看,耳边突然穿来一声大叫。
“家诚,我肚子突然好痛,你抱我去春玲的床上休息好不好?”
林家诚看着赵春玲犹豫了一会儿。
“春玲你别多想,我实在是肚子疼,这才麻烦家诚的。”于小芳委屈道。
看见于小芳眼睛红了,林家诚连忙摸上于小芳的肚子,担心道:“如果不是春玲去你家,你又怎么会受伤?你这几天就住在春玲家,让她好好照顾你来弥补过错。”
可赵春玲的床又小又窄,哪能睡下两个人。
想到这,林家诚眼睛一眯,斩钉截铁道:“春玲,你平时就睡在地上,到饭点就给小芳做饭,地上也不凉,委屈你睡几天,等到小芳身体好了,我就接她回去。”
赵春玲愣了会。
林家诚眉头皱起,“怎么?你还不愿意?”
冬风又起,赵春玲捏紧袖口。
“林家诚,我们分手吧。”
林家诚抱着于小芳的手一紧,扭头看向赵春玲。
“春玲,我发过誓,就一定会娶你,你不用说这种话来吸引我的注意力。我会照顾你一辈子,你放心。”
林家诚把于小芳放在床上,直到帮她掖好被角才离开。
赵春玲默默看着林家诚做的一切,在心中默念。
七天,还有七天。
坚持过这段时间后,她就可以彻底离开这里,离开林家诚。
赵春玲并不是为了博取林家诚关注才说分手,而是因为她是真的想离开他了。
于小芳躺在床上,嫌弃的皱起眉,可想起等会的好戏,她抓起赵春玲的手,笑着说。
“春玲,我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,刚才我来看你,还给你做了饭,你快去尝尝。”
“哦对!还有这个。”
她从兜里拿出一个围巾,围巾是由几块散着的破布缝起来的,圈口上还有着一层毛。
赵春玲总觉得这块布料有些眼熟,却一时没想起来。
“春玲,快戴上试试。”于小芳热情的喊着她。
瞧赵春玲没有动作,林家诚主动拿起围巾,塞进了赵春玲的手里。
“是我特意为你做的,以后可不许说我对你不上心了。”
赵春玲惊讶的握了握围巾,林家诚已经很久没有给她准备过什么礼物了。
她抿了抿唇,轻声道:“谢谢。”
赵春玲把围巾围在脖子上,长度不长不短,正正好,围巾周边的毛也很温暖,足够抵御冬天所带来的寒冷。
于小芳笑眯眯的抬头,握住赵春玲的手。
“春玲,这些羊毛暖不暖和?”
“我昨天刚说织围巾需要羊毛,家诚就立刻来你家抓羊呢。”
赵春玲瞳孔猛地一缩,震惊的看向于小芳。
先前羊毛带来的温暖,瞬间化为利刺,将她刺的喘不过气来。
“怎么了春玲?你家两只羊身上的羊毛,你戴着觉得舒不舒服?是不是很暖和?”
于小芳得意的看向赵春玲,她知道赵春玲有多在乎这两只羊,此刻看见赵春玲的眼睛越来越红,她故意又重复了一遍。
“剃羊毛可累人了,我和家诚忙乎好久才完事呢。”
赵春玲浑身冰凉,嘴唇止不住的颤抖,她一把扯下围巾,慌张的跑向羊圈,满头大汗的找出钥匙开门,却发现屋内一只羊都没有了。
她想洗把脸冷静,可刚到水盆边,她就看见了盆中的血水,零星漂浮的一盆的羊毛,地上还有着羊角。
她瞬间浑身颤栗,不停的摸着脖子,跌坐在地上。
那两只羊是!是她留着换车票的钱啊!
赵春玲嘴角都被咬破,跑进里屋,愤恨的把于小芳从床上扯下。
“咣”一声。
于小芳跌坐在地上,她不可思议的看向赵春玲。
反应过来后,她捡起地上的筷子就往赵春玲受伤的胳膊上捅。
赵春玲想要一脚将她踢开,却被一只脚绊住。
“赵春玲!你想要做什么!不就是杀了两只羊吗,你至于反应这么大?”
林家诚担心的看向于小芳的肚子,声音带着一丝恼怒。
赵春玲被绊倒,直直的摔在地面,原本打了石膏的胳膊瞬间疼的撕心裂肺。
赵春玲脸色苍白,一字一顿,“林家诚,我的羊是你杀的?”
林家诚沉默了,“小芳正在学织羊绒围巾,需要羊毛练手。”
世界仿佛静止,从赵春玲眼前突然裂开,眼泪瞬间流满了整张脸,她颤抖着,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。
林家诚扶起她,“地上凉,你先起来喝些羊汤暖暖身子,不就是两只羊吗,等我下月工资出来,我给你买三只,好不好?”
“下个月,可我已经没有下个月了。”
赵春玲避开林家诚的手,麻木的端起一盆羊肉,行尸走肉般的离开家。
路过地上的围巾时,她也才想起来。
围巾上的那几块破布是她用来给两只羊做记号的,太久不放羊,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。
赵春玲麻木的走着,眼前浮现出前世的画面。
那是她的亲生父母,她还记得他们为她准备了十五年的生日礼物,家里挂满了她幼时的照片。
赵春玲抱紧怀中的羊肉,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。
“我回不去家了,回不去了。”
她哭的伤心,眼前也变得模糊。
一块白团突然出现,赵春玲擦过眼泪,这才看清是一块帕子。
林家诚轻柔的为她擦眼泪,“别哭了,天冷等会别吹坏了脸。”
赵春玲别过头。
林家诚手一顿,“你要这么伤心,我们一起给它们立碑好不好,或者。”
他一把握住赵春玲的手,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。
“你打我,随便你打,让你出口气,好不好?”
赵春玲红着眼抬头,失望的看着他。
“林家诚,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,会让我一家团圆?”
“你还说,如果我爸妈知道我还活着,他们一定会很开心。”
手里的羊汤还有着热温,赵春玲哽咽道。
“可你,可你却杀了我要换钱买票的两只羊!”
林家诚瞳孔微微一颤,心跳也跟着停了半拍。
他下意识的要摸赵春玲的脸,可赵春玲却闭上眼,不再看他。
男人目光一沉,别扭的转过头,“我会对你好的,春玲,我一定会对你好的。”
赵春玲苦涩的笑了声。
“林家诚,你对我的好,我承担不起。”
林家诚垂下眼,不再开口,只是默默的移到风口处,为赵春玲挡住寒风。
赵春玲胳膊疼的厉害,回了家就拆石膏,自己涂上药酒。
卫生所离得远,她手下也没有钱来付诊费,好在自己家里有先前泡好的药酒,也能缓解一下疼痛。
“你一只手上药也不方便,还是我来帮你吧。”
林家诚拿过药酒,“我待会儿去镇上给你拿些云南白药,你老用这种东西哪能行?”
说完,林家诚弯下腰,小心的在手上抹上药。
赵春玲却收回手,躲开了林家诚。
林家诚有些意外。
以前他对赵春玲好,赵春玲都会甜甜的对他笑,可现在赵春玲却很少再冲他笑,似乎也不愿意在接受他对她的好了。
空气沉寂了一会儿。
林家诚直起身问,“军功章还在你身上吗?先前我和你说认亲换人的事,你想好了吗?”
赵春玲眼眶发酸。
难怪他今天突然对她这么好,不就是想让她松口,好成全于小芳吗!
“林家诚,既然你这么为于小芳考虑,你不如直接娶了她,何必在这里和我纠缠?”
于小芳从里屋走出,歪着头委屈。
“春玲,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,家诚如果真是喜欢我的话,他肯定现在就来娶我了啊。”
于小芳走到林家诚面前,试探道,“对不对?家诚,你最近是有要娶我的打算吗?”
赵春玲没来由的有些紧张。
林家诚抬眼看向于小芳,冷静道:“小芳你别误会了,我一直把你好朋友,从没有过要娶你的想法。”
“这辈子,我的妻子只会是春玲。”
赵春玲有些惊讶,而于小芳却瞬间变了脸色,哭着跑了出去,一边跑,一边捶打自己的肚子。
刚才还算镇定的林家诚,立刻就手足无措了起来,焦急的看向于小芳的方向。
“春玲,我还有事,就先走了,你好好养伤。小芳那边有我,你不用担心。”
说完,林家诚就赶忙跑出家。
赵春玲看着他的背影,心中传来一阵刺痛。
她低下头,继续为自己上药,胳膊上立马传来锥心的疼,疼的她眼泪滴在纱布上。
她安慰自己,还有七天就可以回家,就可以和林家诚说再见。
赵春玲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,她一定会筹到钱,一定会的。
两天后。
赵春玲卖菜回来,正好看见了林家诚。
林家诚手里拿着一箱云南白药和纱布跟在她身后。
“我今天去镇上买书,正好看见有人卖纱布,我想着你总去挖菜,纱布容易弄脏,肯定要勤换,就给你多买了些用。”
“还有云南白药,你平时要是受伤了,也能用得上,就想着多给你买些备着。”
赵春玲转过头,冷淡道,“我可以自己买,不用你的施舍。”
林家诚语气坚定,“这就是给你买的,你要是不要就扔了。”
“小芳呢?她要是没有,你就给她吧。”
身后的人突然没了声音。
赵春玲看向林家诚,男人脸色有些复杂,沉默了半天才开口。
“小芳那边有很多备用的药,不缺这一箱。”
赵春玲愣了下,心里有些酸涩。
林家诚把箱子搬进她家院子,笑着说,“你就安心收着吧,今天下午你正好再去卫生所看看胳膊,我给你和小芳在卫生所里排了号,你放心,钱我都垫付过了。”
“你胳膊这段时间有过磕碰,你去看看,千万别落下了病根。”
林家诚又把院子里的地打扫了一番,这才离开。
前脚林家诚刚走,后脚于小芳就来了。
看见院子里的一箱云南白药,于小芳捂住嘴乐。
“春玲,今天我身子不爽利,家诚知道了,立马就带我去卫生所,他担心我,一路上给我买了不少好东西。”
于小芳伸出手,掌心掉落出一个金项链。
“可贵了,但家诚看我喜欢,二话没说就买了下来,他又害怕我身体不好,愣是给我买了好多补品。”
于小芳围着箱子走了一圈,感叹道,“这云南白药,家诚刚才和我说,是给我那批东西里最不值钱的玩意儿呢。”
“他嫌我看不上,就送给你了,对了春玲,你吃过燕窝吗?那味道,可香可软了!”
赵春玲的视线落在院子里的箱子上,抿了抿唇,一把关上门。
“既然你的家诚对你这么好,那你怎么还不让他娶你?”
想到前两天被林家诚拒绝,于小芳咬了咬后槽牙,冷哼一声就走了。
赵春玲没有用林家诚给的东西,也没有花林家诚的钱去卫生所。
一整个下午,她都在地里挖菜,等着明天去镇上卖钱。
第二天一早,赵春玲卖完菜回来,就听见村里的吵闹。
“咱们村有女同志未婚先孕了啊,我可是亲眼看见那孕检报告单从于小芳身上掉下来的!”
“我昨天还看见她去卫生所呢!估计就是去检查了,真给咱们村丢人,咱们去报给村长,让村长拉着她去打胎结扎!这辈子都让她生不了娃娃!”
于小芳被两个妇女压着,哭着喊,“我没有怀孕!我没有未婚先孕!那个孕检报告是有人恶意栽赃我的!家诚!家诚你快为我作证啊!”
赵春玲看了一眼,转身安静的离开,突然人群中有一个男人,将她撞得向后退了一步。
“别碰小芳!”
林家诚火急火燎的跑来,“误会!几位大婶,你们搞错了,昨天的那个孕检报告不是小芳的。”
林家诚翻出一张孕检报告。
村里人识字的不多,看见孕检报告,几个大婶一愣,齐齐的看向林家诚等他继续说。
就见男人一把抓过赵春玲,“未婚先孕的不是小芳,是春玲,这是春玲的报告单子!”
“孩子是我和春玲的孩子,和小芳没有关系!”
众人的视线瞬间看向赵春玲。
赵春玲一把抢过林家诚手里的报告单,她虽然认的字不多,但自己的名字她还是认得的!
可紧接着,赵春玲就在报告单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!
赵春玲手止不住的颤抖,惊愕的看向林家诚。
“我和春玲已经向组织申请结婚了,很快就会请大家来吃酒席。”
先前嫌弃于小芳的几位大婶,立刻变了态度,纷纷向赵春玲身上吐口水。
“未婚先孕!小姑娘要不要脸的啦?哎呦,丢死人了!”
赵春玲连忙摇头说,“不是我,我昨天压根没去过卫生所,而且我手还受伤了,要吃......”
她话还没说完,林家诚就一把将她抱在怀里,另一只手死死的捂住她的嘴。
“大家不要这么说春玲,她是我的未婚妻,我会娶她,会对她负责一辈子!”
赵春玲在林家诚怀里拼命的挣扎,原先不疼的胳膊此刻也开始隐隐作痛。
她不甘心,凭什么这样的脏水就要她泼在她身上。
如果村长记过的话,她以后的档案里都会要写一辈子的啊!这让她以后认亲,亲生父母怎么看待她!
果然,村长皱眉说,“就算你们要结婚了,也不能这样,你们的生育指标还没有下来,太莽撞了,先记大过,后面的事我再咨询领导。”
村长走了,周围的人也相继散了。
于小芳混在人群中连忙离开。
赵春玲就站在原地,整个人看不出情绪。
“春玲,你有我护着,如果不帮小芳的话,她这一辈子都要抬不起头了。”
“你知道的,如果记在档案里,她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了。”
林家诚心疼的摸了摸赵春玲的头,眼泪染湿了他军绿色的服装。
“那我呢?我怎么办?你要让我怎么办?”
“我会娶你,我会你对好一辈子,我保证。”
赵春玲哭的不能自已,她使劲推开林家诚。
“如果以后嫁给你,也需要牺牲我来保护于小芳的话,那我嫁给你图什么呢?”
“这样的婚姻,林家诚,我接受不了。”
林家诚瞳孔猛地一缩,连忙上前要拉住赵春玲,赵春玲却背着菜筐离开。
路上有人看见她,立马嫌弃的避开她,暗骂一声脏货。
有人看见她,故意伸出脚绊她。
赵春玲一天被人绊倒好几次。
她护着受伤的胳膊,眼睛通红。
她一定要为自己证明清白,一定要档案里消除处分,清清白白的去见自己的父母!
赵春玲背着菜筐回家,正好碰上了门外的林家诚。
看见她,林家诚目光变得深邃。
“我今天在镇里,看见你去火车站了,你去火车站做什么?”
赵春玲用菜筐挤开林家诚。
“你管我做什么?去哪都是我的自由。”
林家诚眼中划过错愕,冷声道。
“我知道你想去认亲,但是赵春玲,你别忘了,你亲生父母是我帮你找到的!”
赵春玲开门的手一顿,咬了咬唇。
“我知道,这件事我谢谢你。”
“等我回家后,我会让父母拿钱来感谢你,报答你对我恩情。”
“我会感谢你的,林家诚,但如果因为这个你就要我放弃认亲,成全于小芳,那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。”
林家诚捏住赵春玲的肩膀,声音暗沉,“你想自己去认亲?”
赵春玲抬头看向他,坚定道。
“是,我要去认亲。”
林家诚眼神变得冷厉。
“我都已经和组织申请了结婚报告,再过几天只要你签字就可以结婚,赵春玲,如果你去认亲,以后就不会在云市,而我正值事业上升期,根本离不开云市,哪家新婚夫妻会新婚燕尔,分隔两地的?”
“春玲,别闹了,把军功章给我,让小芳去认亲,是对我们都好的一个结局。”
赵春玲一点一点扒开林家诚的手指,一字一顿道:“如果你最满意的结局是让于小芳顶替我的身份认亲。”
“那林家诚,在我满意的结局里我就可以舍弃你。”
林家诚抿唇,目光凌厉。
“赵春玲,你疯了不成?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?”
“不是胡言乱语,我也没有疯。”赵春玲推开门,眼神坚定。
“我不会让于小芳替我认亲,也不会和你结婚。”
林家诚看赵春玲的眼神变得柔软,“春玲,别和我赌气了。”
他拿起角落的扫帚,准备进院子打扫,身后突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。
“家诚,市里有首长过两天要来了,你现在快和我一块准备些东西。”
林家诚无奈的放下扫帚,“等我回来再说,到时候给你买爱吃的麦芽糖。”
赵春玲看着汽车远去,握紧手中的钱。
这一次,她绝不会让前世的一切发生。
第二天一早,赵春玲就去了火车站。
这些天赵春玲在镇上买菜,给人洗盘子,攒了一点钱。
不过钱也不多,赚的钱只刚好买三张车票钱。
赵春玲留了个心眼,买了两张一样的车票后,又去了邮局。
“同志,一封麻烦2月10号送到云市市长的邮箱,另一封麻烦你在2月9号还送到这里,可以吗?”
赵春玲把一张写了自己名字和画了军功章图案的信递给了邮递员,另一张信封里只有一张到云市的车票。
“可以的,一共是一毛五分。”
这样就算林家诚把于小芳带到首长面前,她也说不出军功章和写一封这样字迹的信。
赵春玲把车票放到衣服里的里兜中,如果车票到时候丢了,她也能回邮局取。
做完一切后,赵春玲才开心的回到村子里。
她手里的钱不多了,所以没舍得坐车,而是自己走回来。
回到村,天已经黑了。
村子里静悄悄的,赵春玲莫名的有些心慌,她握紧了兜里的车票。
到了家,她猛地松了一口气。
可下一秒,林家诚就把她按倒在地上。
于小芳立刻开始摸赵春玲身上,摸到里兜时,她眼睛一亮。
“好啊你个赵春玲,今天家诚哥看见你又去火车站,就猜你指定是要买车票,这次被我们逮了个正着吧!”
“要不是家诚哥找到了你埋在土里的军功章,这次可能真就让你去认亲了!真是好险!”
于小芳拍着胸脯,装作害怕的看向赵春玲。
赵春玲红着眼睛,不甘心的看林家诚。
他竟然已经绝情到这种地步,为了于小芳的幸福,竟狠心让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!
“赵首长两天后就要来云市,小芳你快拿着军功章和车票准备准备。”
林家诚一手按住赵春玲,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军功章递给于小芳。
赵春玲拼命的挣扎,却被林家诚死死的压在地上,只能看着于小芳拿着军功章和车票离开。
察觉身下人的哭声,林家诚无奈道,“不过是认亲而已,你没必要一直拿着不放。”
“那是我的亲生父母!那是我的亲生父母!林家诚,你知道我有多在意他们!”
赵春玲不停的挣扎,哭着骂林家诚,直到声音沙哑,再也说不出一句话。
她被绑在家里,手和脚都被绳子绑住。
于小芳过来炫耀,“春玲,赵首长已经到云市了,我要准备去认亲了,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啊。”
“村长和家诚还说,等我认亲回来,要在村里办认祖归宗宴呢!”
赵春玲却不再看她一眼,无声的磨着手里的绳索。
她一定能跑出去,一定会比于小芳更先认亲。
林家诚过来看她,一口一口喂她吃饭,“春玲,过两天我就回来,我们到时候结婚,好不好?”
赵春玲眼眶红肿,逼着自己吃饭,不看林家诚一眼。
林家诚叹了口气,带着于小芳开车离开。
赵春玲看见他们消失后,立刻挣开绳索,迅速的给脚下解绳子,拿出钱找人开牛车送她去镇上。
她要去见父母,她要去云市。
一路上,赵春玲心跳的飞快,她从邮票局里拿到车票,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去火车站。
两个小时后,赵春玲来到云市。
军工所外站着两个哨兵,一辆又一辆的汽车路过她的身边,那场面可气派了。
紧接着,她就听见车内有人说。
“赵首长丢了十多年的女儿找回来了,现在正在国营饭店里请所有人吃饭呢!”
赵春玲心里一惊,咬着牙,不要命的跟在那车后面跑,还好国营饭店离得不远,没多久她就到了国营饭店。
站在饭店门口,她一抬头就看见了于小芳。
于小芳穿着亮丽的裙子,被一个温柔的妇人搀扶着。
赵春玲眼眶腾的就红了,踉跄着跑进饭店里。
众人奇怪的看向她。
而她看着台上哭的老泪纵横的首长,听他说着这几年找女无果的心酸,赵春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。
“爸,我是春玲,我才是赵春玲,那个女人是坏人,她是想顶替我的身份!”
瞬间,场内一阵骚动,四面八方的声音传来。
于小芳立刻皱眉质问,“你是谁?为什么要冒充我的身份?我才是爸爸的女儿!”
“而且我还有军功章作为信物!甚至我还知道这军功章上有一道划痕!”
于小芳从口袋里拿出军功章,得意的在赵春玲面前晃。
赵春玲冷笑一声,“我有没有假冒,于小芳你自己心里清楚,不过你实在是可笑,军功章你可以从我手里抢,但我走失前的记忆呢?”
赵春玲转过头,不再看于小芳一眼,对赵首长说:“走失前,我过三岁的生日,当时我拿着爸爸的军功章玩,不小心把军功章磕在桌角,这才让那军功章上出现划痕。”
“我还记得因为这件事我被爸爸狠狠批评了一顿,我那次哭的太凶,最后还是妈妈哄我睡的。”
赵夫人的眼眶渐渐湿润。
于小芳握紧军功章,“妈妈,你不要相信她,这件事我以前在村里也说过!肯定是她偷听到的!而且她以前在我们村里搞破鞋,搞得现在都大肚子了,这件事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!她这种品行的人说的话怎么能令人信服?”
于小芳对之前林家诚给她的士兵使眼色,示意她们抓走赵春玲。
赵春玲却一下甩开他们的手,“你说我怀孕?于小芳究竟是我怀孕还是你?我们去一趟医院一切就都能证明!你别想来这败坏我的名声!”
人群中,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,正是和于小芳同村的护士长。
“没错!我记得那天分明就是于小芳你来的我们卫生所做孕检,结果莫名其妙就成了春玲未婚先孕,村长还给春玲记了大过。我当时还奇怪怎么搞错人了呢!”
护士长从人群中走来,一把抓住于小芳的手腕,“你的脉象圆滑,如盘走珠,就是怀孕的迹象,在场的不止我一个学医,要是有人不信,可以直接来把脉!”
赵春玲感激的看向护士长,她从没有想过会有人站在她这边。
在场的众人瞬间脸色大变,其中还有不少是同村的乡邻,原本是被于小芳请来,等以后回村炫耀她身份的。
却没想到几人立刻叽叽喳喳起来。
“春玲家里穷,哪能去的起卫生所,倒是于小芳,天天挥金如土的,经常去卫生所看吧,家里还天天熬药补。”
“我记得那天在卫生所里,看见的人手上还戴银镯子,哎!你瞧于小芳手腕上那个是不是银镯子?”
于小芳向后一退,连忙反驳,“我没怀孕,没怀孕!”
刚从洗手间回来的林家诚连忙呵斥众人。
“大家都是一个村的,各位嘴下还是积点德,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。”
众人立刻噤声。
护士长也抿了抿唇,无声退到人群中。
赵春玲站在原地,她还记得当初乡亲们唾骂她时,林家诚冷眼旁观,如今换成于小芳被人嫌弃,他倒是成了她的顶梁柱。
林家诚走到赵春玲身边,拉着她就往外走,“你别在这胡闹,我送你回家。”
赵春玲连忙挣脱开,“我的家就在这,你要送我回哪去?”
林家诚眼神一沉,轻声道,“春玲,有什么事过了明天再说,你先让小芳认亲。”
“不然以后回村,你让小芳怎么有脸见人?你忍一忍就算了。”
他手劲大,硬是托着赵春玲走了两步。
这时,赵夫人突然走在林家诚面前,一向温柔的她顿时严肃道。
“你想带我女儿去哪?”
于小芳脸色瞬间没了血色,“妈妈,我,我才是你女儿啊。”
赵夫人一点一点掰开林家诚的手,自己牵起赵春玲,冷眼看向于小芳,“我还没老到认不出自己女儿的程度,还不把军功章还给我们!”
事情败露,于小芳不甘心的交出军功章。
赵夫人拿军功章时碰到于小芳的手腕,感受到了强烈跳动的脉搏,她眼神更加凌厉。
“你竟然还敢栽赃诬陷我的女儿!这件事,我必须要你们村长给我一个说法。”
“老雷,麻烦你去一趟村里,为我女儿正名!”
一个穿着军绿色的男人点点头,拽着于小芳就离开了饭店。
赵夫人把军功章放在赵春玲的手心,满脸心疼,“好孩子,这么多年苦了你。”
赵首长也从台下匆匆跑来,“春玲,是我的春玲,爸爸要把这么多年没给你的好东西全部补给你!”
老两口哭的泣不成声,赵春玲也哭了一会儿,最后还是有人提议重新办次接风宴,赵首长夫妇这才止住了哭。
赵夫人带赵春玲换了一套衣服就忙活接待客人了,等赵春玲换好衣服出来,走廊上只有林家诚。
看见赵春玲,林家诚连忙开口,“春玲,你胳膊还没好,我身上特意给你备着云南白药,你快敷一敷。”
赵春玲抬头看着林家诚的眼睛,声音平静,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道:“不麻烦了。”
林家诚拿药的手猛地一顿,这一刻,他突然意识到,眼前的赵春玲似乎是真的不需要他了.......
他眼神发狠,拿着药执意涂在赵春玲手上,“春玲你别和我这么客气,我们的结婚报告马上就要下来了。”
“我是你的丈夫,永远都会是。”
赵春玲慢慢收回手,一点一点擦掉膏药。
“不是了,你以前不是我的丈夫,现在也不会是,以后更不会是了。”
“林家诚,我不会要一个处处留情的男人做丈夫,更不会要一个无时无刻都要让我受委屈的人做丈夫。”
“林家诚,我不会嫁给你的,永远都不会。”
林家诚眸光震动,慌张的要抓赵春玲的手,嘴唇嗫嚅,身后却有士兵喊他。
“哥,于小芳跳车了,惊动了胎气还不去医院,说非要见到你才去,你快点看看吧,人命关天啊!”
林家诚眼神迟疑了片刻,最后收回了抓空的手,“春玲,你别离开云市,在这里等我一会儿,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他转身离开。
赵春玲低下头,把手中的膏药擦的更干净,直到没有任何膏药的痕迹了。
她这才低声说。
“过去了,一切都过去了。”
接风宴到晚上才结束,赵首长夫妇生怕赵春玲又在云市消失,连忙买了三张车票,当晚直接回到京市。
站在检票口时,有个小朋友问赵春玲。
“姐姐,你要去哪里啊?”
“去京市。”
小朋友好奇的歪着头,问她:“是回家还是去玩啊?”
赵春玲靠在赵夫人身上,笑得泪流满面。
“回家,是回家。”
坐上火车,赵春玲抓着赵夫人的手不松开,车外的景色也在快速变动。
赵春玲目视前方,一眼不看窗外云市风景。
没什么景色好怀念的。
也没什么人值得怀念的。
林家诚,
从此,天高路远,你我再也不见。
前世的悲惨已经离她渐行渐远,今生她要在京市重新谱写属于她的新篇章。
此时的林家诚正在医院大厅,他没来由的有一阵心慌,鬼使神差的看向走廊尽头。
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,无奈的对林家诚摇摇头。
“抱歉,孩子没保住,五个月孩子都已经成型了,可惜啊可惜。”
林家诚一怔,诧异道:“五个月?你说孩子五个月?”
医生点点头,“五个月的孩子,我知道你心里难受,但还是要看开点,节哀顺变吧。”
林家诚浑身瞬间冰凉,三个月前他有一次醉酒,醒来后发现于小芳衣衫不整的躺在他身边,再过几天就被告知了她怀了他的孩子。
当真相被揭露了一个口子,整个事件瞬间就清晰了。
病床从手术室里推出,于小芳抓住林家诚的袖子,哭着说,“家诚,我们的孩子没了,你把我娶了,我们重新怀一个好不好?”
林家诚甩开于小芳的手,握着她的手腕,冷笑道,“你怎么敢算计我?怎么还敢挑拨我和春玲?”
他双目通红,抓着于小芳的手,怒吼。
“春玲和你可是十几年的姐妹,你怎么忍心算计我们!”
“我,我,救命!救命!”
于小芳被掐的大叫,几个护士连忙拉开林家诚。
“你冷静冷静,病人还需要休息!”
林家诚站在原地,冷厉的目光盯着于小芳,一字一顿道,“我会和村长说明一切,你未婚先孕的事,我就是证人,这份大过不该记在春玲身上。”
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于小芳脸色苍白,“家诚,你这是怎么了?你不能这么对我啊,记了处分,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?”
“家诚,难道你忘了我是你的女人吗?我如果被记了过,你娶我难道不会对你有影响吗?”
林家诚冷笑一声,“于小芳,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,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
“你现在住院回不了村里,我会明天请村长来市里,于小芳,你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!”
于小芳被吓得发抖。
林家诚却不再看一眼于小芳,他急匆匆的跑回国营饭店。
可饭店内早就没了众人的踪迹,他上楼想找赵春玲,可楼上空无一人。
只有垃圾桶里有一件赵春玲曾经穿过的衣服,林家诚看着那上面的补丁,忽然有阵心疼。
他小心翼翼的从垃圾桶里翻出衣裳,再往下翻还看见了他先前送给赵春玲的一个发卡。
林家诚心里猛地一颤。
那是他穷困时送给她的,款式极其落后,但赵春玲当时却不嫌弃,还为了照顾他的情绪,把发卡缝在了衣服上。
她那时说,“有了这个发卡,衣服都变得洋气了。”
可如今,她把发卡扔了,衣裳裁了,人也不在了。
她似乎是真的,不准备再要他了。
林家诚眼神猩红,攥着发卡,疯了一样的问每个服务员。
“春玲她有没有让你给我传话?”
“有没有!”
好几个服务员被吓得直摇头。
问了好半天都没得到想要的答复,林家诚站在楼梯上,感受到心脏传来的阵阵刺痛,他烦躁的捏紧发卡。
回到军工所宿舍,林家诚画了一晚上的图纸,和他住一个宿舍的舍友都是他的下级,此刻都敢怒不敢言。
第二天几人顶着黑眼圈来军工所。
一进门,就看见林家诚拿着十几张图纸,让他们开始制作零件。
“还愣着做什么?今天不做完这些,谁都别回去休息!”
一群人看着那些图纸直喊辛苦,和林家诚一个宿舍的人更是喊自己命苦。
林家诚却神情严肃,“这里是军工所,不是让你们来玩的地方,我们要为国家做奉献,辛苦一些都是应该的!”
“所有人都立刻开始制作零件,今天必须做完!这是军令!”
他扫视一圈,自己拿起零件开始进行组装,其余人也不再叫苦,纷纷开始干活。
只是他们工作量陡然加大,更是一连好几天都加班熬夜,时间长了,众人终于受不了,撺掇着一个和林家诚关系最好的士兵来找林家诚谈谈。
张天武蹑手蹑脚的走到林家诚身边,看见他还在画图纸,没忍住倒抽一口凉气。
林家诚好几宿没睡了,眼圈黑的可怕,手指也因为加大的工作量而起了几个泡。
张天武看着林家诚的手,想了会,这才笑嘻嘻的开口。
“哥,亲哥,你行行好,先休息一阵吧,在这么下去,你迟早得累住院了。”
说完之后,他觉得自己说的不够准确,又道,“兄弟几个已经有熬不下去的了,昨天小李那小子还去医院打了吊瓶呢!”
林家诚的笔微微一停,却又很快继续开始画图。
张天武笑容一僵,脑子迅速想了半天,这才试探的说了一声。
“我记得你和嫂子的结婚报告下来了吧?”
林家诚手中的笔终于放下了,眼中染上了一丝失落,轻声道,“嗯,下来了。”
“但是她不想签字了。”
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苦涩,“她不喜欢我了。”
张天武拄着脑袋,好奇的问:“于小芳同志吗?不能吧,我觉着你俩挺好的啊。”
林家诚眼神一沉,“我说的不是她,是春玲,我要娶的人一直都是春玲。”
张天武一脸不可置信,“你想娶的竟然是赵春玲?那你之前对于小芳那么好干嘛?我们大伙都以为你不喜欢她呢!”
林家诚眼神变得更加幽深,轻声道。
“喜欢的,一直喜欢的。”
张天武没忍住问,“既然喜欢人家,那你干啥和人家好朋友拉扯不清?”
林家诚一时无声。
张天武摇摇头,无奈道:“哥,你要是真喜欢赵春玲,那你就去追她啊,你在这里圈地自怜,折磨自己有什么用,你得去追人家啊。”
说到这,他又道,“只是人家成了首长千金,回了京市,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了。”
林家诚却眼睛一亮。
“你说的没错,我得去追春玲,不能在这里傻坐着,大不了我和她重头再来过!”
“我现在就想办法调到京市,不能再耽误了!”
说完,他就急匆匆的去找上级。
张天武连忙喊道:“报告!哥,你得打报告,等审批啊!”
林家诚眸子一弯,攥紧手心的发卡。
“对,得先写报告。”
春玲,等我,我很快就会去京市找你!
火车开了三天才到京市。
赵春玲和赵夫人夫妻一起下车,看着眼前的景象,她欣喜的四处张望。
赵夫人牵着她的手,担心道:“你胳膊还骨折着,这几天舟车劳顿,别再加重了,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?”
赵夫人是医生,自认医学知识足够扎实,可涉及到自己的女儿,她却不敢凭着自己的判断来了。
赵首长更不必说,活脱脱的一个女儿奴,当下拎着行李箱就打电话准备去医院。
赵春玲被两人逗得合不拢嘴,乖巧的听从两人的安排。
可一到医院,赵夫人就被院长叫走开会,赵首长也是忙的抽不开身。
赵夫人放心不下女儿,连忙喊来自己的得意门生来照顾赵春玲。
赵春玲拉着赵夫人的手,语气无奈,“妈,不用这么麻烦的,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。”
赵夫人正要说话,病房门被敲响。
“老师。”
赵夫人眼底有亮光划过,连忙喊道:“好孩子,别在门口站着,快进来!”
话落,门被推开。
赵春玲向门边看去,立刻被惊艳的吸了口凉气,站在门外的男人,五官立体俊朗,一身白衣大褂瞧着格外出尘。
“春玲,这是妈妈的学生,秦高沿,今年年底就要来咱们医院实习。”
赵夫人瞄了眼秦高沿,轻轻拍赵春玲的手,笑道:“小秦爸妈就住在咱家隔壁,你小时候可是和小秦一起玩大的,还记不记得?”
赵春玲一时有些无措,低声道:“记得。”
秦高沿低头看了她一眼,把手中的果篮放在桌子上,拿出一个苹果削皮,“吃苹果么?”
“啊,吃的。”
赵春玲点点头。
赵夫人满意的笑了笑,就匆匆离开病房。
秦高沿削皮很快,没多久一个白胖的苹果就递到了赵春玲的眼前。
赵春玲连忙接过,却因为紧张,没拿稳苹果。
苹果掉在地上,她着急的去捡,却一下抓住了秦高沿的手。
手心传来淡淡的凉意,两人的头贴的很近,甚至她还能听到男人的呼吸声,病房内带着一丝暧昧的气氛在空中蔓延。
这样的氛围是她和林家诚鲜少拥有的,赵春玲有些窘迫,连忙收回手。
“抱歉。”
秦高沿摇摇头,轻笑道:“这有什么好道歉的。”
赵春玲一愣,不再说话。
秦高沿把苹果捡起扔进垃圾桶,把地上收拾了一遍,洗过手,这才重新又削了一个苹果。
赵春玲道谢接过。
“赵阿姨说你今年十八了,有想考大学的想法吗?”
赵春玲摇摇头,“我基础太差了,考不上的。”
当年林家诚考大学的时候,她也对大学有过憧憬,半夜拿着林家诚的书来看。
后来被林家诚委婉提醒她的基础太差,从那之后,她就再也没想过读书考大学了。
“你别妄自菲薄。”
“国家现在政策开放,是鼓励支持我们读书的,如果以后你有考大学的想法,可以来找我补习,咱们两家就挨着,很方便。”
赵春玲一愣,低头看着被子上的阳光,她眼中的星光也渐渐重聚。
“那我现在学习还来得及吗?”
秦高沿看见赵春玲一脸认真,不经意的放缓了语气:“来得及,只要你想学,一切就都来得及。”
“那等我胳膊好了,我就去找你来补习,可以吗?”
“当然。”
“不过现在你要先养好身体,等身体好了,我再来给你补习。”秦高沿从桌子上拿起两个饭盒,问赵春玲,“想吃什么,我去食堂给你带回来。”
赵春玲眉眼弯弯,“吃什么都行,我不挑食。”
“这个习惯挺好的。”
秦高沿笑了声,拿着饭盒离开。
他前脚刚走,后脚病房就来了一群人来探望赵春玲,这些人都是赵夫人的学生。
几人一听赵春玲回来,连忙过来看望。
“妹妹在乡下过的好不好?你放心,回了京市,有我们罩着你呢!”
一个小姑娘比起大拇指指向自己,笑嘻嘻的说。
屋里瞬间响起一阵欢笑声,赵春玲幸福的看着周围的人。
她知道,她的人生终于迎来了光明。
几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着,其中,一个叫王星的女生凑到赵春玲耳边,八卦道:“妹妹,那你有没有谈过恋爱啊?”
赵春玲有些失神。
王星又说道:“咱们这些人没一个谈过恋爱的,你要是谈过可得给我们传授经验啊!”
赵春玲回过神,摇头笑了笑,“还没有。”
王星失望的撇了撇嘴,一副生死看淡的感叹道:“那咱们真是同病相怜啊。”
众人被她的模样逗笑,病房内又响起一阵笑声。
.......
一年后。
赵春玲在客厅里把写好的卷子递给秦高沿批改,她一边复习着知识点,一边偷瞄秦高沿的阅卷情况。
自从赵夫人夫妇得知赵春玲有想考大学的想法后,就安排秦高沿来给她辅导功课。
起初她对秦高沿还有些生疏,但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,两人关系也熟捻了起来。
不过说到考大学,赵春玲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,她的底子太差,还要再过两年才能参加成人高考。
本来她学习很刻苦认真,可偏偏赵夫人又怕她学习学傻了,还教她弹钢琴放松,这不,过几天他就要参加一个钢琴比赛了。
等会她把卷子做完,还要在秦高沿的监督下弹琴。
想到这,赵春玲绝望的一头扎进沙发里。
秦高沿看了她一眼,笑着放下红笔。
很快,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。
“春玲,你在家吗?春玲?”
赵春玲应了声,就跑去开门。
一抬头,来人竟然是林家诚。
她一怔,一年不见,再见只觉得有些生疏。
“春玲?是谁来了?”秦高沿拿着卷子缓步走来,正好和林家诚打了个照面。
林家诚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,视线落在秦高沿身上,但很快又看向赵春玲。
他喉结滚了滚,目光灼热,如岩浆爆发般波涛汹涌。
可他开口的声音却格外轻缓:“这件衣服很衬你。”
这一年,赵春玲大多时间都在家中温习,以前被晒黑的皮肤,如今也变白了,尤其今天穿的这身鹅黄色长裙,更衬得她皮肤白皙。
此刻赵春玲扎着一个长长的麻花辫,腰间戴着羊皮皮带,整个人显得活泼又洋气,再不见当年为了两只羊痛哭的狼狈模样。
赵春玲没接话,而是问,“你来我家做什么?”
“自然是来找你。”林家诚吸了口气,压下浓郁的情绪,道:“我有事想和你说,只和你说。”
赵春玲微微皱眉,想了会,“那你进来吧。”
她之前答应认亲后,会给林家诚一笔丰厚的报酬,正好趁着这次还清。
她扭头看向秦高沿,还没张口,那边秦高沿就漫不经心的转过身,冷着脸道:“知道,不妨碍你们,我去餐厅,有事你喊我。”
秦高沿拎起外套,走向餐厅。
赵春玲点点头,带林家诚来客厅里坐着。
“春玲,我一年前向组织申请调到京市,今天终于被批准了,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了。”
这一年为了成功调职,林家诚没日没夜的做图纸,常常超额完成组织给的任务,今天刚到京市,就风尘仆仆的赶来见赵春玲,生怕来晚了,他的春玲就喜欢上别人了。
“春玲,我每月都向组织提交结婚报告,就想着和你见面后不妨碍你签字。”
林家诚从公文包里小心的拿出一份报告。
“我现在在京市了,我们不需要异地恋了......”
赵春玲冷不丁的开口,打断林家诚后面的话,“我走之前就和你说过分手了,林家诚,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。”
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摞钱,放在林家诚面前,“你帮我找到家人,小时候林阿姨又救济过我,这份恩情,我感激你们林家一辈子。”
“我那时候就说过,如果我归家,我会给你报酬的。”
林家诚目中愕然,捏着报告的手一时有些颤抖。
他冷峻道:“春玲,这些钱我不会收。”
林家诚把结婚报告又往前推了推,从怀里拿出发卡,向来高傲冷面的林处长此刻放下身段,冲赵春玲摊开手掌,低声祈求:“春玲,之前是我做错了,伤害了你,但我保证,以后再也不会了。”
“春玲,你再给我一次机会,让我好好的爱你,护你,好不好?”
赵春玲却只是又拿出一摞钱,轻笑反问,“林处长,是钱不够吗?”
林家诚脸色一白,“真的就,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?”
赵春玲把头发别过耳后,看向林家诚,眼中没有任何一丝情愫,“没有。”
“我和你不会再有以后了,林家诚,不是所有错都能用一句对不起就被原谅的。”
“拿上钱,从此你我两清,这已经是最后我给你的体面了。”
林家诚眼神暗沉,攥紧掌心的发卡,他哑着嗓子问。
“刚才那个男人,和你是什么关系?”
“是情侣,还是未婚夫妻?”
赵春玲一时没反应过来,和林家诚的眼神对视上,她忽地严肃起来。
“我们是娃娃亲,他也算是我的未婚夫。”
赵春玲继续道:“我们两家就住对门,父母相熟,知根知底,称得上是门当户对,青梅竹马。”
“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,还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。”
林家诚瞳孔猛地一缩,不可置信的看向赵春玲,心脏传来一阵抽痛。
他突然想起以前,他在赵春玲面前对于小芳百般呵护,那时的赵春玲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样难受?
难怪春玲会对他这样失望,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。
心痛的要死,林家诚踉跄的起身,不敢再看赵春玲的眼睛,他凌乱的拿起结婚报告,狼狈的离开。
“我身体不舒服,就先走了。”
赵春玲平静的看着他离开,这不是她第一次看他的背影,但却是她心情最平缓的一次。
赵春玲拿起卷子,她等会还要弹钢琴,得赶紧把这些题写完。
赵春玲趴在沙发上冥思苦想题目时,秦高沿悄然走到她的身边。
他熟练的蹲在赵春玲身旁,用红笔圈出关键词提醒。
赵春玲基础不好,应对简单的题目还能轻松应对,但一遇到拔高题,就要想半天也想不出思路。
为了节省时间,秦高沿学会了观察赵春玲的表情,只要没有任何思路,她就会捂耳朵。
起初,赵春玲还会拒绝他长时间观察她的做题状态,觉得太浪费他时间了,但是秦高沿说,“如果不关注你做题,来节省你的时间,我就要陪你练琴到半夜了。”
她这才乖巧的接受了。
不过想到练琴,赵春玲苦兮兮的看向秦高沿。
本来以她的基础是没必要参加钢琴比赛自取其辱,但秦高沿非和她妈妈提议,说参加比赛可以提高胆量,还能让她变得自信。
把题目搞清楚后,赵春玲坐在钢琴前。
手指放在钢琴键上,她闭上眼,一阵轻盈的乐声响起。
抛开比赛不谈,其实赵春玲是喜欢钢琴的,每次弹起琴,她都能沉浸在琴声里。
秦高沿站在一旁,安静的看着赵春玲,直到天色渐晚,他才去厨房热了一碗面。
“歇一会儿吧,该吃饭了。”
赵春玲收回手,走去餐厅吃饭,看着碗里的拌面,一时有些语塞。
“怎么了?不好吃吗?”
赵春玲看着碗里的柚子皮炒肉,抿了抿唇,“好吃好吃。”
刚来京市的时候,因为胳膊的问题,一直是秦高沿给她做饭,后来赵春玲身体好了,却发现秦高沿还给她做饭。
她原本是不好意思的,但后来发现秦高沿的确是痴迷于厨艺,经常尝试各种新花样,而作为交换,她就成了那个小白鼠。
两人也是因此,默契的成为了饭友。
秦高沿瞥见赵春玲避开柚子皮,不停的夹肉吃,嘴角缓缓上扬。
吃着吃着,赵春玲突然想起今天用秦高沿来骗林家诚的事。
她得提前和秦高沿说一声,免得以后因为这事闹出矛盾就不好了。
赵春玲吃完饭,正要开口,秦高沿却突然出声。
“今天来找你的男同志是你朋友吗?”
“啊?”赵春玲微愣。
“那个穿军装的,你和他很熟吗?”秦高沿垂着眼,不在意的夹了块肉。
赵春玲点了点头,“是有些熟,我们以前订过婚,不过现在已经退了。”
秦高沿夹肉的手一停,他低着头,嘴角微微上扬,重复道:“退婚?”
赵春玲顿了下,诚恳道:“嗯,退婚,他之前喜欢我朋友,不喜欢我,对我也不好,所以我就和他退婚了。”
秦高沿拿起牛奶,想起下午见到那人的样子,包括那人看见赵春玲时眼如繁星的神情,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把牛奶瓶盖拧开,递给赵春玲。
赵春玲喝了口奶,小声道:“秦高沿,今天为了彻底了断他的念想,我把咱俩娃娃亲的事告诉他了。”
“我还说,还说咱俩马上要订亲了,我是骗他才说的,你别生我气。”
赵春玲声音越来越小。
秦高沿却没什么太大的情绪,他拄着下巴,笑着问赵春玲,“除了这些,你骗他的时候,没再说点别的?”
“别的?”
“比如你说,你喜欢我。”
秦高沿视线落在赵春玲身上,他面色平静,心脏却跳的越来越快。
“我喜欢你?”赵春玲摇了摇头,“我还是有分寸的,没说这话。”
秦高沿嗯了声,把碗筷收进厨房洗了。
然后拿起外套,头也不回的就走了。
他和赵春玲第一次见面,她穿着病服,脸上却丝毫不显颓丧。
后来他教她做题,教她学琴,看着她被难的满脸通红,仍然不肯放弃。
他欣赏她身上的韧劲。
以至于之后的日子,他的视线会经常留在她身上。
他觉得赵春玲像一株树,初遇时,她是一株树苗,所以他好奇她的日后,不自觉的期盼她的成长。
直到赵春玲那天午后解出难题时,她清澈的眼眸撞入他的视野里,他竟才发觉,这场名为陪伴的友情还参杂了别的情愫。
他笑着赞扬了赵春玲,也笑着接纳了自己的内心。
他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了赵春玲。
他让赵阿姨给她报名钢琴比赛,看着她对大赛跃跃欲试,那时秦高沿想的是,他要鼓励她,支持她,陪伴她,然后成为她发光下的一个垫脚石。
他由衷的想让赵春玲变得自信起来。
秦高沿走后,赵夫人和赵首长从卧室走出,试探的问。
“春玲,我听人说,今天有个男生来找你啦?是朋友吗?”
赵春玲有些震惊,“这件事,你们不在家也知道?”
“王星今天找你秦叔叔,路上正好看见了。”
“听说那人还穿着军装?”
赵夫人眨了眨眼睛,犹豫道:“春玲,我们穿白大褂的,也有人以前当过兵。”
赵首长连忙点头,“小秦上大学上的早,还花了几年去了部队磨练,也就前两年才回来。”
赵夫人还要继续打听,就听见赵春玲无奈道:“你们别瞎想了,那人今天来是因为我之前欠他钱,来管我要账的。”
赵夫人和赵首长相视一眼,笑呵呵道:“这样啊,是要账的,要账的好,春玲,今天也挺晚了,你也早点睡,不然身体可吃不消。”
赵春玲看着两人,无奈的摇摇头,这才回房间休息。
.......
天刚亮,赵夫人和赵首长就准备去上班。
秦高沿也要去医院忙,赵春玲就准备去琴室找专业的老师进行练习,钢琴比赛就在这几天了,她想着,既然报名了,那就尽力做。
赵春玲拿着琴谱去琴室,刚练习没一会儿,就听到一声嗤笑。
王星面色不佳的站在她身后,讽刺道:“都说秦高沿每天会陪你弹琴两个小时以上,可他钢琴弹的那么好,你耳濡目染这么久,怎么弹的还是这么一般?”
赵春玲转身看向王星。
曾经那个笑嘻嘻对她的小护士已经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嘲讽。
赵春玲最开始只以为是她钢琴弹的不好,后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,王星喜欢秦高沿,所以才没事儿就过来讥讽她两句。
赵春玲转过身继续弹琴,琴音回荡间,她说,“王星,我记得你和我有一个双人弹奏的比赛,如果你不想我们比赛失利,你对我最好尊重点。”
一首旋律弹完,赵春玲停下手,看向她。
“我记得,你一直想得一个钢琴赛的奖杯,这次也只报了双人弹奏的比赛。”
王星脸上愤怒,质问道:“你想做什么?”
赵春玲淡淡一笑,“如果你还对我这么没礼貌的话,我会考虑换个搭档。”
王星钢琴水平很差,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参加比赛,所以她才找到赵春玲。
王星把手中的琴谱举起来,作势要砸向赵春玲,余光却看到走廊里的人。
她放下琴谱,红着眼问:“你答应过和我一起参加比赛,现在怎么说换人就要换人?”
“你这样,老师和高沿一定会对我有看法的,我还怎么做人啊?’
她话落,门外就出现了一个人,看见他,赵春玲刹那间浑身僵硬,过往的记忆也在此刻纷至沓来。
她张口要为自己辩解,却被王星抢先一步。
“高沿,你要为我做主啊,赵春玲她不讲诚信,半路要不和我比赛组队,她这样还怎么让我去比赛啊?”
王星擦过眼泪,余光得意的瞥了眼赵春玲。
却没想到秦高沿看都没看她一眼,径直从她身边走过。
“你们如果搭档不合,也的确没必要一起参加比赛了。”
“毕竟你连尊重搭档这一点都做不到。”
王星一愣,连眼泪都忘了擦。
她没想到秦高沿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。
她抿着唇,把琴谱捏的皱皱巴巴,冷哼一声就跑出琴室。
“你没当真吧?”
“你没事吧?”
赵春玲和秦高沿同时出声,两人一愣,渐渐笑了起来。
赵春玲继续弹着钢琴,“你别当真了,我就是吓唬她的,我们俩水平相当,没人比她更适合做我搭档了。”
她这次参加的是初级比赛,和王星搭档是很有几率获奖的。
秦高沿点点头,“和谁搭档都行,只要你开心就好。”
赵春玲一愣。
秦高沿的话随意又认真,听的她心里暖融融的。
秦高沿陪赵春玲又练了一会儿,这才拉着人出来吃饭。
嘴上说着是吃饭,但实际上是让赵春玲出来散步。
“你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弹琴,很少出来运动,这样对身体不好。”
“你也要有适当的运动,劳逸结合,你还记不记得是什么意思?”
秦高沿领着赵春玲来到一个小公园,笑着问。
赵春玲看出了他的好意,也想到自己的确很久没运动了,点点头。
“记得,那咱们要不要一起慢跑?”赵春玲拽了拽辫子,把头发拽的更紧了些。
她以前在农村,年纪小的时候,住在林家诚家,天天去赶羊,满山的跑,后来年纪大了些,她能骑在老水牛身上,就指使着水牛耕地,下田插秧。
她的体力早就被锻炼出来,这一年虽然没有运动,但还不至于连跑步都坚持不下来,甚至她眼下邀请秦高沿,赵春玲还有些跃跃欲试,想跟他好好比上一场。
秦高沿却没察觉出来姑娘突然起的好胜心,只是在原地活动了会儿,笑着说。
“好啊。”
活动开筋骨后,两人找了一个起点,订好圈数后,赵春玲就准备起跑。
她瞥了眼秦高沿,笑容里夹着坏,趁秦高沿还在手腕上缠绷带时,冷不丁喊了声,“跑!”
她就如一把利箭迅速冲了出去。
秦高沿回过神来,笑骂了声就追了上去。
两人跑的浑身出汗后,才回家洗了个澡吃饭。
赵春玲继续按部就班的重复每天要做的事,只是每周格外多了一次运动。
一周过去了。
钢琴大赛的日期也如约而至。
今天是赵春玲参加钢琴独奏的比赛,她穿着漂亮的礼服,被赵首长和赵夫人一起开车送进比赛现场。
一路上赵夫人欣喜的不得了,听着车内的笑声,赵春玲一时有些恍惚,仿佛她现在不是十九岁,而是六岁。
参加了一场比赛,不管拿没拿到名次,父母都以她为自豪。
下了车,赵首长和赵夫人坐在观众席。
赵春玲去后台做准备,穿过走廊时,她和林家诚打了个照面。
林家诚早早就看见她了,一直在走廊里来回转悠,期盼着能得来一场偶遇。
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,还真让他等到了。
赵春玲准备装作没看见,林家诚却笑着喊她名字,让她避无可避。
“林家诚,那天的话是我说的不够明白吗?”赵春玲冷淡开口。
林家诚抿了抿唇,看着赵春玲,语气艰难道:“这次活动是我们首长给了我门票,我只是期盼你会来,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。”
赵春玲没说话。
林家诚又道:“这几天不见,你似乎瘦了点,是有什么事不开心吗?”
“我没有不开心,相反,这段时间我过的很好,每天都很开心,我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被人污蔑,也不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,每天吃饭吃得饱,穿衣也穿的暖。”
说完,赵春玲看向他,“对了,妈妈还给我买了围巾,它不是羊毛的,但却比你给我的那件暖和多了。”
林家诚眼仁猛地一颤。
赵春玲安静的看向他。
“我第一次买那两只羊的时候,是管你借的钱,我还记得我当时说买羊是为了以后换车票钱时,你一脸支持我的样子。”
窗外一阵风吹过,将林家诚吹的后退一步。
赵春玲看了他一眼,慢慢靠在墙边,继续道:“后来我们渐行渐远,当初的小羊羔也渐渐长大,我给它们摘草,除粪,每天乐此不疲,我那时就想,再养一养,我就可以把它们换钱去找爸爸妈妈了。”
“可村里人嫌弃我是孤儿,找我玩的人越来越少,慢慢的,那两只羊竟也成了我那短暂岁月中唯一相伴的活物,几年下来,我对它们也动过恻隐之心。”
“或许是我真的不好,村里时常会有人笑话我,我不愿和人争执,回家就在羊圈里靠着它们不说话。”
“它们很乖,任由我靠着,一动也不动。”
“日子过的最难的时候,我饿的吃树边的野草,都没想过把它们杀了吃肉。”
“我一直决定不下来这两只羊最后的去处,毕竟,那是两条活生生的生命啊。”
“却没想到最后,会是你替我做出了选择。”
林家诚眼神复杂,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,知道自己伤害了赵春玲,如果还能重来,他一定不会再杀了那两只意义特殊的羊。
他只能苦涩的对赵春玲赔罪,“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。”
“你不值得被原谅。”赵春玲提起礼服裙摆,声音清冷。
“你先前害我替人被黑锅的事,我也记得,你的对不起只会让我一次又一次想起你犯过的过错!”
林家诚眼眶有些酸痛,心中更是被刺痛感完全裹袭。
他把手里的钻石发卡摊开,“今天是你比赛的日子,希望你能在舞台上发光发亮,往后的人生都像这钻石一样闪耀。”
赵春玲看都没看一眼,从他身边经过。
“林家诚,我由衷的希望,我以后的人生再也没有你的出现。”
“这也是我今年的生日愿望。”
林家诚摊着手,茫然的看向赵春玲离开的背影,他苦涩的笑了笑,将发卡攥的更紧。
春玲,我会努力,努力让你的愿望实现。
努力不再出现你的眼前。
只希望你终有一日能回头,发现我永远都在你身后。
赵春玲在钢琴比赛中大方光彩,获得了评委的一致高分。
回到家,赵夫人特意煮了海鲜来庆祝。
赵春玲正准备要动筷的时候,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。
她开门一看,来的人是王星。
王星神情别扭,“你得了单人的钢琴奖,还会来参加两人合奏的比赛吗?”
练琴三年,她看着身边的人,身后的人一批又一批的获奖,只有她,一次都没拿到过。
她对钢琴奖项有着深深的执念,生怕赵春玲如今拿到奖,再加上先前她讥讽她的事情,一气之下不来和她搭档了。
王星眼眶发红,“赵春玲,我只是讨厌你这个人,但我并不讨厌和你搭档,你放心,这次比赛,只要你尽力而为,无论结果如何,我都不会说你的。”
“不,我保证!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了。”
她以后默默讨厌赵春玲,不再恶意刁难她了。
赵春玲拿出纸巾递给她,“那你之前讥讽我的事?”
“我和你道歉,对不起,对不起!”王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。
“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,赵春玲,我真的知道错了。”
赵春玲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别哭了,你要不要进屋吃点饭?”
王星一愣,红着眼睛问,“你,你原谅我了?”
赵春玲无奈的摊手,“不然呢?”
她还记得刚来京市时,王星对她多有照拂,直到后面她和秦高沿走近了,王星这才开始针对她的。
她本性不坏,只是把聪明都用到对付情敌上了。
王星涨红了脸,摇了摇头,“你放心,我不会拖你后腿的,还有,记得帮我和老师问个好。”
王星说完就要走,却又折返回来,“但是我还是会继续喜欢秦高沿的,等比赛结束,我依旧会讨厌你的。”
“但你放心,就算以后你和秦高沿在一起了,我也不会再故意为难你了。”
赵春玲一时失笑,看着王星走远。
她转身准备回家,却看见站在隔壁的秦高沿。
“我的庆功大典,你要不要也来凑个热闹?”
秦高沿挑眉,“你和王星刚才都说了什么?”
赵春玲想了想,“没说什么。”
刚刚还听见王星说他们在一起的秦高沿,此刻面上骤冷,直接走进赵春玲家,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。
赵春玲奇怪的看向他,也不知道又是谁惹了他。
赵夫人看见秦高沿来了,立刻捅了下赵首长,压低了声音说:“我对小秦一直都很满意,你等会好好配合我,探一探闺女的口风。”
赵春玲跟在秦高沿身后入座,赵夫人给两人各自盛了碗汤,故作随意的问。
“闺女啊,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找什么样的男朋友啊?”
秦高沿接碗的时候,手一顿,垂下眼安静的听。
赵春玲喝了口汤,想了想说,“一心一意的,能对我一心一意的就很好。”
她所求不多,只盼那人心中只有她一人,仅此而已。
秦高沿无声的为赵春玲夹了几个她爱吃的菜,余光看见她碗里的饭空了,也熟练的接过碗。
指尖再次相触,赵春玲忙松开手,耳垂有些发烫。
赵夫人来回看了一圈,还想再问些什么,就看见赵春玲安静乖巧的脸庞。
她一时又有些心疼女儿。
她才刚找回女儿一年,就又要嫁出去,想到这,赵夫人看秦高沿也突然不顺眼了。
“乖女儿,来,再吃一个,你吃这个,这个是妈妈给夹的。”
“爸也有,爸给你盛饭,老爸盛的米饭味道可香了。”
赵春玲看着自己被老两口堆起来的饭碗,无奈的摇摇头。
秦高沿瞥了眼赵春玲的碗,又看了眼自己夹得菜,沉默的把菜放进自己碗里。
余光和赵夫人的视线对上,他也一句话也不敢多说,只觉得今天饭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。
第二天一早,赵春玲就和王星一起去练琴。
刚开始王星还有些别扭,但很快她就进入了状态。
赵春玲跟着她一起排练,准备一个月后的双人合奏钢琴比赛。
排练间,因为王星弹的不够好,两人一致商议,为了比赛顺利进行,就由赵春玲多承担一部分的乐谱,本来一切都稳定进行着,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在慢慢变好。
却没想到,这天赵春玲给两人打饭,王星自己在琴室排练,一个姑娘双手叉腰讥讽道。
“这不是王星吗?你在这练琴不会是为了比赛吧?就你那三脚猫的水平,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脸敢站在舞台上的?”
王星回头看去,发现嘲讽她的人是她去年的钢琴搭档,李来笛,两人去年就因为比赛成绩太差而闹掰。
她脸色苍白,慌张的要赶李来笛走,生怕赵春玲打饭回来撞上这一幕。
“这次又是谁倒霉,和你一起比赛啊?”李来笛眼睛一眯,语气愤慨,“你先前故意隐瞒我,你过度紧张会手指僵硬的事,害我那次比赛排在最后,王星!不知道你这次的搭档知不知道这件事呢!”
李来笛掩着唇,狠毒一笑,"也不知道你们医院的领导知不知道这件事呢?"
王星双手颤抖,连忙跪在了地上。
"我知道那次比赛,是我太紧张,拖累了你,我向你道歉,可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有这种情况,李来笛,我对不起你,但你知道我对钢琴比赛一直有执念,医生这个职业更是我一生不变的信仰,我求你给我一个体面。"
去年的钢琴比赛,王星过于兴奋,导致上台前双手紧张的麻木,弹琴时的实力下跌到只有平常的一半。
可她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,以往也从没有过这种经历,这次报名比赛,她也是想看看那次是常态,还是只是一次意外。
毕竟,如果她的手真的出现了神经问题,她将再也没有拿起手术刀的资格。
"来笛,是我对不起你,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私下说,但求你别把事情闹大。"
王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。
李来笛嫌恶的扔出一张银行卡,"我最近手头紧,嘴巴就不怎么严实,你自己看着办吧。"
"否则,我和不知道会要怎么报复你们。"
赵春玲打完饭回来,看到的就是眼前一幕。
"王星,出什么事了?"赵春玲匆忙放下食盒,就要扶她起来。
王星擦过眼泪,连忙站起身,把银行卡攥在手里,"没事,春玲,什么事都没有。"
李来笛冷哼一声,就转身离开。
赵春玲皱了皱眉,"王星,刚刚我都看到了,我们是搭档,如果你到时候因为别的事分心,影响训练,对我们都不好,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,可以直接和我说。"
王星捏着银行卡,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。
"对不起,赵春玲对不起,我......"
她把所有的事都和赵春玲坦白,一切说完后,王星闭上眼。
"我不该隐瞒这件事,对不起。"
赵春玲眉心舒缓,她把那饭盒放进王星怀里。
"先吃饭,吃完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,与其在这里疑神疑鬼,自我怀疑,不如直接相信最科学的结果。"
王星看着饭盒,错愕的开口:"你不怪我?"
"每个人都会有紧张出错的时刻,再说你不是已经和我坦白了吗?我为什么还要怪你?"
赵春玲打开饭盒,笑道:"而且对我来说比赛结果其实并不重要,我更珍惜这段比赛过程,我们弹琴肉眼可见的变得默契,比起那虚无缥缈的奖项,我发自内心的觉得这段经历比奖项更来之不易。"
王星抱着饭盒,看着赵春玲,啊的一声大哭起来。
"赵春玲,你怎么这么好,这样显得我以前很坏啊,我怎么这么坏。"
赵春玲安慰了她好一阵,这才让人乖乖把饭吃了,和她一起去做检查。
检查后,发现王星身体没有任何问题,上次出现那种过度紧张的情况,很有可能是压力太大导致的。
想起去年李来笛24小时的叮嘱,王星咬了咬唇,抓起赵春玲的手。
"这次比赛,我一定不会拖累你的!"
赵春玲笑着点了点她的眉心,"你也没拖累过我啊。"
两人相视一笑,默契的继续开始练习。
这次的事过去后,王星排练的更加认真,常常和赵春玲排练到深夜。
赵夫人和赵首长工作忙,接送赵春玲的事就落在了秦高沿身上。
秦高沿把车停在琴室楼下,按了声喇叭。
赵春玲和王星就纷纷下楼。
"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?"赵春玲开了一瓶饮料问。
以前都是晚上十一点来接,今天秦高沿却提前了两个小时。
秦高沿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赵春玲,轻笑,"今天有事,所以要提前接你走。"
赵春玲点点头,也不多问。
王星更是安静,趴在窗户边一脸思春的看向秦高沿。
虽然她和赵春玲现在是搭档,但这并不代表她们就不是情敌了,等比完赛后,她还会继续追求秦高沿的!
秦高沿先把王星送到家,车一个打转,就走上了一条不熟悉的路。
赵春玲咬着吸管,奇怪的问:"我们要去哪?"
"去吃饭。"
话落,秦高沿却把车停到一边。
"这就到了?"赵春玲准备开车门下车。
身后的秦高沿却突然喊住她。
"春玲,去之前我有话想和你说。"
车窗外的路灯忽闪忽闪的,赵春玲在车窗里看见了自己的脸。
她耳朵逐渐变红,耳边传来秦高沿的嗓音。
他说,"赵春玲,我喜欢你,我想和你交往。"
"我今天准备和你表白,提前准备了好几天,我压抑着自己,让自己有些耐心,不要冒犯冲撞了你。"
秦高沿浅浅的一笑,"可是我低估了自己的爱,一旦表白被我提上日程,每次见到你,我都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你,我喜欢你,我很喜欢你。"
"后来我才明白,爱是压抑不住的,是情难自禁的。"
赵春玲缓缓坐正,车内昏黄色的灯光,让她看清了秦高沿的眼睛。
她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快,砰砰砰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内让她听的格外分明。
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诗文,那句"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"此刻福至心灵的出现她的眼前。
她笑弯了眼,"秦高沿,我们交往吧。"
这场四处都布满粉红色泡泡的氛围,或许她早已察觉,只是她打心底里不大敢相信。
有一天,这样好的人也会驻足在她的身边。
秦高沿的睫毛轻轻一颤,喉结翻滚,哑着声音道,"好。"
......
光阴似箭,岁月如梭。
赵春玲和王星依旧在练习钢琴,两人在比赛前夕又再次遇上了李来笛。
她歹毒的看向王星,又愤恨的瞥了眼赵春玲。
"我劝你别多管王星的事,我和她的事情让我们自己解决。"李来笛趾高气扬喊道。
"我们是搭档,她的事就是我的事。"赵春玲将王星护在身后。
李来笛看了眼赵春玲,嘴角勾起阴狠的笑。
"自顾不暇了,还要管别人?"
她笑着离开,只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。
赵春玲想不明白,就也不在管。
翌日,王星和赵春玲一起来会场参加比赛。
秦高沿特意请假来陪她出席。
两人比赛的结果很顺利,获得了三等奖的奖项。
看见王星手中的奖杯,她突然松了一口气,昨晚还被李来笛的话紧张的没睡好,现在看没出什么事,她神经猛的一松。
"请你吃饭,咱们庆祝庆祝。"秦高沿帮她提起裙摆,笑道。
赵春玲点点头。
只是准备离开时,她听见了身后人的窃窃私语。
"那个就是未婚先孕的赵春玲?你看和照片上的人像不像?"
"真是傍上大款,瞧着人都变了不少啊。"
"毕竟人家是怀过孕的人,狐媚子手段肯定足够高明啊。"
身后的声音熙熙攘攘,赵春玲抿着唇,全当没听见。
她习惯了不为自己辩解,因为知道辩解后也没人愿意相信她,她会自己想办法为自己正名。
只是。
"喂!你们在胡说什么啊?一个个都是小姑娘,怎么说出的话都那么难听?你们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?"
王星一脚踢开自己的裙摆,插着腰走到议论赵春玲的人面前。
秦高沿将赵春玲往身旁拢了拢,"空口无凭,肆意污蔑,你们再这样传播谣言,我们就去你们学校申请上报,让领导给你们处分。"
"你,你们!"几个女生面面相觑,白着脸匆匆离开。
赵春玲看着两人,眼眶微微湿润。
"你们......"
"怎么了?你不会觉得我说话粗鲁吧?我,我,算了!反正你甭管那么多了,赵春玲你听着,老娘我会给你撑腰,以后有人说你,我见一个骂一个!"
王星拿出奖杯做出打人状,龇牙咧嘴的逗的赵春玲忍俊不禁。
赵春玲摇摇头,"我只是觉得这种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真好。"
秦高沿微微一愣,垂下眸,把赵春玲身上披的毯子捂得更严了一些。
钢琴比赛主办方在最后所有比赛结束时,召开了钢琴谢幕大会。
赵春玲和王星被邀请参加。
秦高沿作为观众和两人一同入席。
一进会堂,王星就酸溜溜的开口,"你们俩就腻歪吧,跟那狗皮膏药似的,我可不和你俩坐一块。"
王星眨着眼睛,鼓着嘴和赵春玲两人隔了一个座位。
她已经学会放下秦高沿了,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。
赵春玲一时无奈,就由着她去了。
十点半,赵夫人和赵首长匆匆赶来,几人坐在一起。
赵夫人看了眼秦高沿和赵春玲手牵手,反手就牵上赵春玲的另一只手。
赵春玲好笑的看向赵夫人,赵夫人这才无奈的叹口气,摸了摸赵春玲的手背,轻声道:"妈只希望你过的好。"
赵春玲一愣,秦高沿就探过身保证道:"老师,我会对春玲好的。您放心。"
赵夫人撇撇嘴,这才满意的松开手。
赵春玲看着两人,心里暖暖的。
这会场一共一百多个人,爱她的人就坐了一小排。
赵春玲正沉浸在幸福中,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。
"裁判,我要举报!"
"举报赵春玲为人不端,未婚先孕,还抛弃未婚夫跑回城里傍大款,这种人根本不配拿的钢琴比赛大奖。"
赵春玲看向站起来的人,浑身一震。
来人竟然是于小芳!
台下立刻议论纷纷,但其中一小部分都曾参加过赵春玲的接风宴,知晓这件事真正的缘由。
很快,会场里的人就清楚了事情的真相,只有少数人不愿意相信,依旧议论着赵春玲。
李来笛也走上台看向赵春玲,补充道:"那边坐着的人就是赵春玲曾经抛弃过的未婚夫。"
人群中却传来了一声,"不信!"
渐渐的有人要哄李来笛和于小芳下台。
于小芳默默撤到角落里,李来笛却脸色一变,狠毒的看向赵春玲,"不信你们就来喊林家诚上来对峙!"
"他就坐在那里,有什么事你们直接问他就什么都清楚了!"
李来笛说的坚定,评委一时犹豫,看向林家诚道:"林处长,要不您来说两句?"
"如果情况符合,我们会考虑撤销赵春玲同志的奖项,如果她是清白的,那么我们也会对台上的两位做出处罚。"
"请问您是不是赵春玲同志的前未婚夫?"
赵春玲咬了咬唇,她没想到于小芳会来京城,更没想到自己的清白要由林家诚的话来证明。
赵春玲垂下眸,她有些害怕,怕林家诚再一次把她推入火坑。
林家诚手段高明,当年在村里被污蔑未婚先孕时,她就已经见证过了。
如果他再次把矛头指向她,钢琴比赛撤销奖项事小,但记入处分,以后影响她考大学才是真的糟糕。
她是真的想读书,真的想上大学。
难道无论她逃的多远,都逃不开林家诚吗?
肩膀突然传来热温,手心也突然被人抓住。
秦高沿和赵夫人夫妇齐齐的看向赵春玲。
"别怕,有我们在呢。"
她的心颤了颤,呼吸也见见趋于平缓。
是的,她还有他们,她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无依无靠。
赵春玲眼神坚定起来。
这一次,她绝不会任由别人摆布她的命运。
林家诚缓缓登上舞台,他点点头,脸色苍白。
"是的,我的确和赵春玲同志有过婚约。"
他话落,场内立刻躁动起来。
"是赵春玲同志选择分开的吗?"裁判把话酝酿了半天,才小心问道。
"是的,是她不想要我了。"林家诚痛苦的闭上眼。
如果说刚才他的话引起场内躁动,那现在的话就直接让会场响起一声声讥讽声。
"天啊,李来笛竟然说的是真的,赵春玲竟然真的为了金钱抛弃旧时的未婚夫!"
"这不就是拜金女吗?这件事都是真的,那未婚先孕的事?"
"......"
"不是这样的!"
林家诚眼神狠厉,一出声,就没人再敢说些什么。
"赵春玲同志的确和我有过婚约,我们也曾申请过结婚报告,但是是我对不起她,是我伤了她的心,才让她选择和我分开。"
"她不是拜金女,她是首长的千金,本来就该是万般宠爱中长大的人。"
"未婚先孕的人更不是她,是于小芳,当时医院内接诊于小芳的医生都可以证明!"
"赵春玲是清白的,这一切都与她无关!"
林家诚说完,眼眶微红,匆匆离开舞台。
"这才是真相啊,那李来笛两人不就是恶意污蔑好同志吗!太过分了!"
"处罚李来笛和于小芳,处罚她们!"
场内一声高过一声。
李来笛脸色苍白。
怎么会这样?!
于小芳更是连忙要跑,却撞上了林家诚的视线。
她紧张的摇头,"我不是有意的,都是李来笛强迫我说的。"
李来笛看着会场下人人审判的目光,她攥紧拳头。
"一定是有误会!林处长,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!赵春玲她可是甩了你啊!"
林家诚却淡定的看向李来笛,"是我配不上春玲,是我做错了,春玲才不愿意和我在一起,这都是我的问题。"
评委连忙找人拉起李来笛和于小芳,"抱歉了各位,这件事我们评委会给大家一个交代。"
林家诚看向一旁求饶的于小芳,他冷笑。
果然是不长记性。
一年前,她把于小芳的事告诉村长,看着她的档案被记上了大过。
因为记过,于小芳在镇里找不到好工作,只能一辈子困在农村。
她的身体因为流产也变得不够好,没有了林家诚的补贴,她在小产后留下了病根,被村里人天天唾骂。
村里的流氓更是常在她家门口晃悠,曾经和她孕育过生命的人更是大肆宣扬她在床上的风姿,她每晚都不敢熟睡,生怕有男人闯了进来。
她当年嘲笑赵春玲吃不饱,穿不暖,如今自己也活成了这狼狈模样。
林家诚以为这样的结果足够了,却没想到于小芳还是不知悔改。
如此,他只能彻底将事情做绝了。
赵春玲有些惊讶的看向林家诚,她没想到林家诚会为她说话。
钢琴比赛落幕大会依旧在进行,赵春玲和王星都在台上演奏。
悦耳的音乐传来,众人也渐渐忘记了刚才的插曲。
一切结束后,赵春玲几人准备离开。
她却一眼看到在门外等候的林家诚。
她咬了咬唇,这件事,她应该和林家诚说声谢谢。
秦高沿垂眸,低头帮她扣好扣子,笑道:"快去快回,我在边上等你回来。"
赵春玲点点头,走到林家诚身前,"今天谢谢你了。"
"这本来就是真相。"
林家诚看着她轻笑,"你变得更漂亮了。"
"可能是现在过的更开心吧,烦心事少了,内在就升华到外在了。"
林家诚欣慰的点点头,"听说你有考大学的打算。"
赵春玲没回避,"是有这个想法。"
"你聪明有韧劲,读书的确适合你。"林家诚眉眼弯弯,看向赵春玲的眼中格外柔情。
"我申请调职到西北,那里更需要我,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,多吃饭,多开心。"
赵春玲犹豫了会,看向林家诚道:"你也是。"
林家诚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,"嗯,我会的。"
他低头从兜里翻出一枚发卡,"我好久没给你准备过生日礼物,这个发卡是我新做的。"
他小心的在掌心翻动发卡展示,抢在赵春玲开口前说。
"知道你不会收我的东西,但我想着,能让你看看就好,知道有这个东西是为你存在的,就好。"
赵春玲一时无声。
"他还在等你,那我就不打扰了。"
林家诚的手有些抖,他轻笑一下,看着赵春玲离去,看见她进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。
两年后,赵春玲顺利考上大学,赵夫人激动的在院子里挂横幅。
赵首长更是摆了三天的宴席。
全家人都喜气洋洋的,赵春玲却偷偷趴在秦高沿耳边。
春风拂面,秦高沿半眯着眸子。
就听她声音轻微,语风却顺着耳道,直直的吹进了他心里。
赵春玲说,"秦高沿,我们结婚吧。"
他眸子一顿,喜悦瞬间将他笼罩起来。
"你当真的?"
赵春玲趴在桌子上,手里摆弄着他的手指,"嗯,当真。"
一个月后,赵夫人又重新在院子里挂上横幅,更是给周边的邻居每人都送上了伴手礼。
赵首长却安静的坐在卧室里,谁喊都不开门。
最后还是吉时到了,他才红着眼推开门。
看见秦高沿人大马大的抱起赵春玲,他眼眶又是一红。
闺女才在家里多久啊?就又要走了。
他舍不得,是真舍不得。
赵夫人想的就比较开了,搬了个凳子从在院子里。
"哭哭哭,一天天你就知道哭,闺女结婚是大喜事,咱们两家门对门,以后想闺女了,就让闺女来家里住着。"
她正想着怎么留住闺女,让秦高沿这个独子从姑爷变成她家的赘婿。
赵春玲坐了半个点的婚车,一下车,就看见了隔壁院子里的赵夫人。
赵夫人立马站起身,冲她直挥手。
赵春玲看着身边的秦高沿,又看了眼自己院子,她现在是真的觉得自己幸福极了。
她摆脱了前生的悲惨,今生的愿望更是一一实现,此时此刻,她觉得不会有人再比她还幸福了。
阳光金灿灿的撒在她身上,她暖融融的冲一旁的男人笑。
秦高沿将她肩膀上的礼花弹掉,柔声道:"春玲。"
"嗯?"姑娘抬头问他。
他垂下眸,深情的看向赵春玲,轻声道:"现在,你是不是要对我换个称呼了?"
赵春玲脸颊一红。
"老公。"
秦高沿一把将她横抱起,走进卧室。
门外的宾客立刻叫嚷起来。
"秦高沿这小子小气的嘞,新娘子都不让人瞧一眼的!"
"哈哈哈新婚燕尔,人家哪能顾得上咱们啊,喝酒喝酒!"
一阵哄笑声过,站在门外的一个男人浅浅微笑起来。
他穿着一身西服,打扮的用心程度和秦高沿不相上下。
林家诚理了理领口,拿出一个纸箱子放在桌子上。
有人看见,连忙拦住他。
"这些东西是给谁的?"
林家诚眼神柔和的看向门内,"给新娘的,是我的新婚贺礼。"
说完,他就起身离开。
他怕他再不走,就不舍得走了。
王星奇怪的看了林家诚一眼,抱着箱子给赵春玲送去。
"这是谁送的?"
王星一愣,一脸后悔,"完了!我也忘记问了。"
赵春玲打开纸箱,里面铺满了钞票,是林家诚所有的积蓄。
除了钱以外,还有一个发卡。
是那天他小心展示给她看的。
而此刻,林家诚拎着行李箱站在火车口。
他想告诉她。
无论以后你遇到什么困难,我都会在你身后,那怕排上名号,他也会一直等她.......
赵春玲将箱子合上,平静道:"把钱捐给慈善机构吧。"
她把发卡放在一旁。
正如她的过往,她早已放下。
这一次,她会幸福的过完这一生。
——全文完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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